小马哥旅行记

小马哥旅行记

春分那日，小马哥的蹄子突然开始发痒。

这种痒像麦芒般刺着他的血管，在深夜里啃噬他的关节。当他在马厩里辗转反侧时，月光正透过木栅栏在稻草上织出银线，远处的山峦轮廓像沉睡巨兽的脊背，暗蓝的天幕下传来夜枭断断续续的啼叫。

"该出发了。"老牧马人往他鬃毛里别上野姜花时这样说。老人布满裂口的手掌抚过他新换的春毛，指缝里还带着烟草与青草混合的气味。小马哥记得自己还是马驹时，总爱追着这双手讨要方糖。

黎明时分雾气未散，小马哥的蹄铁叩响结霜的山道。他驮着半袋燕麦和羊皮水囊，沿着冰溪逆流而上。第五天正午，他在悬崖边遇见倒悬生长的云杉，树根抓着岩缝，针叶上凝着千年不化的冰晶。有只白狐蹲在树下舔爪子，皮毛比新雪更亮。

"迷途者当饮月光。"白狐开口时，尾音带着山风掠过的震颤。它用尾巴扫开腐叶，露出石臼里晃动的银色液体。小马哥俯身啜饮，凉意顺着喉管滑进胃袋，忽然看见自己眼瞳里浮出陌生的星图。

第七夜暴雨骤至，他在雷声中闯入废弃的驿站。残破的屋檐下蜷着灰狼与麋鹿，雨水冲刷着它们相互依偎的脊背。小马哥抖落身上的水珠，潮湿的鬃毛蹭过麋鹿断角处的伤疤。他们分享最后几粒粗盐，听风铃在废墟里唱着锈蚀的歌谣。

当双月重叠的夜晚来临，小马哥终于攀上雪线。冰川在月光里舒展成巨大的竖琴，每道裂缝都流淌着幽蓝的光晕。他昂首长嘶，声波撞碎冰棱，惊起沉睡的磷火。万千光点升腾的刹那，他忽然读懂老牧马人眼底常年漂浮的云雾——那是对远方的渴念化作的晨霜。

归途上，小马哥的蹄印里长出淡紫色的风铃草。他不再数经过了多少条溪涧，只是常在歇脚时，把新长的苜蓿嫩芽分给路过的山雀。某个暮色沉沉的傍晚，他望见马厩屋顶升起的炊烟，鬃毛里野姜花的香气早已散尽，但左前蹄内侧，悄悄生出了一枚星形的烙印。